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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、邪門歪道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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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小邪背著個包裹,在密林中急奔,包裹裏裝著兩套夥計、雜役的短褂,這些都是出青雲客棧之前,店掌櫃給他們準備的。青雲客棧不僅準備了各式服裝,還備有大量銀錢,可以隨意取用,不限數量,真是財大氣粗。除了火小邪以外,鄭則道他們這些江洋大盜似乎都不把錢看在眼中,除了有人去挑選了一兩套衣服,銀錢誰也不拿。而火小邪身無分文,想著有點錢畢竟好辦事,便拿了幾塊大洋裝在身上。

火小邪和鄭則道、胖好味已經說好,先都各自行事,等進了王家大院後,約定在子夜時分,在西門一帶碰頭,彼此用暗號接頭。鄭則道以蟋蟀蟲鳴,胖好味學蛤蟆叫,而火小邪只會學貓、狗、豬、羊、牛、雞這些牲畜的叫聲,鄭則道認為狗、豬、羊、牛、雞都不妥,於是火小邪便用貓叫為號。

賊人之間的暗號接頭方式,口技居多,多是模仿蟲、鳥、獸、牲畜的聲音,其中蟲叫最難,若沒有道具輔助,僅憑口舌,非常困難。舊社會行走各地經商的銀錢馬隊,護鏢的人眾多,最怕的不是打劫的響馬土匪,而是怕一路都聽到蟲鳴蛙叫,那是有極厲害的賊人盯上了自己,若是認為自己防盜的實力不濟,都會趕忙在屋外擺出一二成的錢財,讓賊人取走,以免他們動手,把自己偷個傾家蕩產。

現代人只記得“月黑風高殺人夜”,卻不知舊時還有“蟲鳴蛙叫賊盜天”的說法,只怪現代的賊都已經淪為強盜,沒啥過硬的偷盜本事,只靠膀大腰圓、渾不怕死,端著把沖鋒槍殺人放火胡亂搶劫。近代所謂的香港“賊王”,無不是這些靠著脖子硬、不怕死的粗劣本領做事的臭屁混球,換在火小邪這個年代,只能叫“匪”,被現代人稱為“賊王”,只會讓他們笑掉大牙,萬萬分鄙視,這些人竟然還能稱為“盜賊”?

舊社會對“盜”、“匪”、“寇”分得十分清楚,盡管都是奪取他人錢財之人,但盜就是盜,匪就是匪,寇就是寇。盜為首,有賊王、盜宗、大盜、名盜、盜家、盜賊、賊盜、盜者等等稱呼,“盜”本身有挑戰權威,個人本領高強,充滿智慧的含義,史書上給“盜”立傳,乃是仁、智、德、義的另類宣揚,尚有不少美名。

匪分山匪、土匪、水匪、馬匪、亂匪、游匪、匪徒等,匪裏的頭目做得有名了,都要自稱不是匪,而是盜匪、大盜,如同給自己塗上金身。

要是匪都做得不地道,上不了臺面,就是寇,草寇、亂寇、賤寇、毛寇等,不是人類,而是野蠻的禽獸動物。日本人被稱為倭寇,就是極為鄙視的一種叫法,意思是說日本人搶東西都搶得下賤得很,匪還算是個人,日本人是寇,連人都不是,是矮小的雜種牲畜。

火小邪背著包裹,從密林中鉆出,辨明了一下方位,當是王家大院的西北角,王家大院就在不遠處。此時太陽落山,各家各戶華燈初上,王家大院的各個角樓之上已經點著了燈。

火小邪並不著急,繞過幾間民房,大大咧咧地走了出來。這時候正是各家各戶吃飯的時候,盡管趕不上白天,還是人來車往,十分熱鬧。火小邪所穿的青雲客棧服裝,只是平常,稍微體面點的家庭,都備有這樣的服裝,所以火小邪走在街上,和常人無異。

火小邪本想向著西門而去,那邊比較僻靜,可能不受人註意,但轉念一想,現在這個時候,自己一個半大小子,在西門那一帶游蕩,反而讓人生疑,既然時間還早,就先看看其他地方的情況再說。火小邪打定主意,沿著王家大院北墻一路向東逛過去,裝作吃飽了飯閑逛的模樣,十分悠閑地行走,不斷打量是否有混的進王家大院的地方。

王家大院高墻深院,外墻平整,不好攀爬,這讓火小邪心中有點犯難。

火小邪路過王家大院的北門,倒是門洞大開,門口站了不少護院武師和傭人,談笑風生,不見離開的意思。火小邪不禁皺了皺眉,心想進入王家大院還真不太容易,看來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做打算。

火小邪又向前逛了一段路,眼前猛然一亮,只見路邊有一家雜貨店面,正準備關門打烊。店門外掛著招貼,上書:新進杭州女紅、胭脂、香粉,數量有限,欲購從速。

火小邪心中一樂,快步走到店前,推門就要進店。正在關店門的夥計趕忙攔住火小邪,叫道:“哎哎哎!這位小爺!我們打烊了,您明天再來!”

火小邪罵道:“明天我就走了!給你們做大生意來了!你廢什麽話?”

夥計打量了一眼火小邪,不敢得罪,張口叫道:“老板,老板,有客人!說要做大生意!”

“什麽大生意!打烊了!打烊了!明天再來!”店裏傳出聲音。

火小邪沖裏面叫道:“老板,急事,買了就走!你行個方便!我看到你店門外的招貼才來的,你會不會做生意?”

店面裏走出一個瘦高的男人,一看那奸商的樣子,就知道他是店老板。

店老板打量了眼火小邪,沒好氣地說道:“你一個半大小子,要買什麽?”

火小邪哼道:“什麽話!小子就不能買東西了?我專門來買你們家新進的胭脂的!”火小邪說著把懷裏的大洋摸出兩個,在手中晃了晃,說道,“你當我沒錢嗎?小爺有的是錢,你要是不愛賣,我就走了!”

店老板見錢眼開,眨巴眨巴了眼睛,換上一副笑臉,說道:“呦!這位小爺真是識貨!請進請進!”

火小邪心想:“這個奸商,一定以為我一個小子,不懂女紅胭脂,想宰我一把,也好!正合我意。”

店老板趕忙把火小邪請進店中,挑亮了燈光,笑道:“這位小爺,你算是來著了,我這裏可是新進的上好胭脂,杭州美麗紅牌的,可是稀缺貨!敢問小爺是給誰買?”

火小邪說道:“你管這麽多,快拿來!”

店老板笑呵呵地說道:“就來,就來!小爺,你要是送你未過門的媳婦、婆姨、相好的,保證物有所值。”說著從貨櫃中取出一個紙包,打開擺在櫃臺上。

火小邪在奉天市井裏混得多了,知道店老板這是故意炫耀貨色,先入為主,到時好要個好價錢。

火小邪不會買這些女人的東西,反正他意不在此,問道:“這胭脂多少錢?”

店老板神神秘秘地說道:“關門生意,給你說個實在價,這一餅胭脂,要半個大洋!這一小盒香粉,本來更貴一些,關門生意,虧著賣,還是算你半個大洋!”

火小邪驚道:“這麽貴!到哪裏都沒有這麽貴的!”

店老板見火小邪聞都不聞一下,知道火小邪根本不懂貨,笑道:“小爺,這可真的是好貨!王興老爺的女人們,都來我這裏買的,我找她們要的價,可比你還要高呢!”

火小邪故意疑道:“這麽貴!都趕上買一頭豬了,哪個女人肯花這麽多錢?”

店老板說道:“嘿,小爺,王興老爺的女人,那都有錢得很,只要物有所值,半個大洋對她們來說,不算個啥。”

火小邪哼道:“都是王興老爺的什麽女人用?可不要是什麽做婊子討歡心的俗氣東西!”

店老板忙道:“嘿,這哪能!都是王興老爺的姨太太們買的!貴氣得很!你看,你看這紅色多艷,這粉的細膩勁,你看你看!”店老板拿起一塊胭脂,煞有介事地介紹著。

火小邪裝作打量,慢慢問道:“王興老爺的三姨太也用嗎?”

店老板懶得去想為何火小邪突然問出什麽三姨太的事情,顧著自己的生意,滿嘴跑火車,忙道:“用!當然用!今天上午三姨太才叫她的丫頭來買過!”

火小邪問道:“三姨太好看嗎?”

店老板說道:“當然好看!王家大院裏,就屬三姨太長得最標致!平日裏很少見到她出來,偶爾出來一次,都當天仙一樣看呢!小爺,天仙一樣的女人,也要用我這胭脂、香粉!你說值不值半塊大洋?”

火小邪皺了皺眉,裝作十分猶豫地說道:“店老板,你說得挺好,可我沒見過三姨太,怎麽知道她是不是長得好看,你可別忽悠我!”

“忽悠?”店掌櫃一下子聽不懂東北方言,但立即能領會這句話的意思,趕忙說道:“小爺,我可不蒙你!你打聽打聽,三姨太可是王家堡一等一的美人,戲春園的那些貨色,加起來都比不上三姨太一半!”

火小邪自言自語道:“能見到三姨太用了你這胭脂什麽樣就好了。”

店掌櫃嘆道:“哎呀,這個三姨太,輕易不會出來,這次王家堡連唱十天大戲,她都沒出來過。”

火小邪說道:“怎麽?這個三姨太見不得光?”

店老板說道:“那倒不是……這個三姨太,盡管長得漂亮,但似乎脾氣不太好,上一次出來,有人多看了她幾眼,她就把人暴打了一頓。”

火小邪問道:“這麽厲害?那三姨太的丫鬟們怎麽樣?她們經常出來吧?”

店老板說道:“她下面有兩個丫頭,倒是經常出來,可是和男人婆一樣,稍微惹了她們,她們就要打人,動起手來,七八個男人都不是她們的對手。”

火小邪驚道:“難道是練武的?”

店老板本來還想說,眼珠一轉,突然把紙袋收了,說道:“小爺,你是買東西呢?還是和我嘮嗑呢?你不買就算了,我要關門了!你一口一個三姨太怎麽樣,換了別人,沒準抓了你去訊問!你不買就算了,明天我還要賣給別人呢!”

火小邪呵呵一笑,說道:“店老板,別這樣,老實話告訴你,我是看上三姨太的那兩個丫頭了,想買點她們喜歡的東西,討好她們,呵呵,所以問得細了點。”

店老板恍然大悟,說道:“原來是這樣啊,小爺,你還真是有眼光啊!我保證你買了去,她們能樂開了花,兩個人伺候你一個都沒準!”

火小邪說道:“那好!我就不和你還價了,小爺我有的是錢,一餅胭脂、一盒香粉,我都要了,一塊大洋!”

店老板樂不可支,這樁生意就成了。

店老板送火小邪出了門,掂了掂手中的大洋,看著火小邪的背影幸災樂禍地笑道:“這生意真是賺到了!碰到一個發花癡的蠢人!去巴結三姨太的丫頭?我看你吃錯藥,有錢沒地方花了,你就等著死吧!哈哈!”

火小邪摸著懷中的胭脂、香粉,還是花得有點心疼,但想到弄到三姨太的不少信息,還是值了。

火小邪現在確定,找到三姨太,拿到她腰上的紅繩,恐怕必須進入王家大院。

火小邪回到王家大院北門一帶略略徘徊了片刻,正打算離開,就見一隊牛車從一側路口駛出,向王家大院的北門行來。牛車上堆滿了木柴稻草,由三五個車夫趕著,這些車夫神態略有焦急,不住抽打著牛背,催促快快行走,似乎在趕時間。

火小邪一見就知道,這一定是給王家大院送柴火的,奉天的富貴人家,基本都是如此景象。

火小邪心中一樂:“天助我也!”四下看了眼,快步走到路邊的民宅巷子中。

牛車隊停在王家大院北門前,打頭的一個車夫擦了擦汗,走上前對站在門邊的一個長袍男子巴結地說道:“吳管事,路上車壞了,來晚了,您多多原諒。”

這個吳管事一張臉拉得老長,狗仗人勢地罵道:“你們還想不想幹了?知道最近我們這裏貴客多,急需柴火,不早點出來,還弄這麽晚?”

其他車夫都上前來賠著笑臉,帶頭的車夫一個勁地鞠躬:“吳管事,您多多擔待,下次一定不會遲了,改天好好謝您!”

吳管事酸溜溜地說道:“算了,算了!看你也是熟人,這次就不計較了!快點把車趕進去吧!”

帶頭車夫如釋重負,轉身趕忙要吆喝其他車夫將牛車趕進去。

“哞!哞! 哞!”猛然幾聲驚天動地的牛叫,這三輛牛車的最後一頭牛突然狂叫不止,竟然發了狂,雙眼通紅,亂蹬亂跳,拽著牛車瘋了一樣跑開。

車夫大叫:“哎呀,我的親娘!牛驚了!”

眾車夫拼了命地向這頭瘋牛追去。

站在北門的吳管事、武師、傭人都向他們看去,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。

這些車夫對牲畜的習性十分熟悉,追上瘋牛,拉住牛鼻環,啪啪幾鞭子下去,便把這頭牛制服,滿頭大汗地拽了回來。這牛發作得厲害,把車上的柴火顛下了不少,撒了一路。

吳管事罵道:“你們幾個笨蛋!先過來一個人,送進去兩車,再把掉下的柴火都撿起來,動作快點,若少了一捆,你們就別幹了!”

帶頭車夫本還納悶,要看看牛到底怎麽回事,竟會突然發瘋,但聽到吳管事大叫大罵,哪還顧得上這些,安排了一個車夫上前,去把兩輛牛車趕進院子裏,其他人一路重新裝撿柴火。

王家大院柴院裏,一個車夫把兩輛牛車停好,就匆匆忙忙回去幫著其他人撿柴火去了。

窸窸窣窣,牛車上的幹草微微一動,一個人從裏面鉆出來,向外略一打量,就如同兔子一樣,躥到陰暗的角落中去了。

這人就是火小邪,而火小邪此時還不知道,他竟是第一個進入王家大院的賊。

火小邪能進王家大院,確有碰見牛車的運氣成分,但一般人碰見牛車,也不見得能躲在柴火裏混得進去。

火小邪當時見了牛車,便跑入民巷之中,當時生火做飯的人不在少數,沒花什麽工夫,就討了一根一端點燃的柴棍。火小邪拿著熾熱的柴棍趕出巷子,牛車正等在王家大院北門口,一群車夫在對吳管事央求。

火小邪沒有多想,左右一看四下無人註意,拿著柴棍就向牛屁股眼上的嫩肉捅去。牛這種畜生,平日裏老實得很,身上皮肉厚實,鞭子棍棒挨得多了,隨便打幾下身體都不會覺得太疼,屁股上的排洩之處可就不同了,此處肉嫩,十分敏感,乃是全身最為怕疼之處。豺狼虎豹對付牛這樣的動物,若是咬不住咽喉,都是從屁股後面下手,一爪掏出腸子來,牛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。

火小邪拿著滾燙的火棍一捅,那可是疼到了極致,再老實的牛都要發狂。這也正是火小邪要的效果。

那頭挨了火小邪一記陰招的老實牛,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等罪,當時就受驚發狂,亂蹦亂跳。車夫們趕忙去拉扯的時候,火小邪見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瘋牛身上,哧溜一下就鉆進了柴火中,這才得以進了王家大院。

火小邪進了王家大院,並未著急,而是靜靜地躲在一口破缸之後,等到車夫們罵罵咧咧回來,把柴火卸下,堆在院中離去之後,才鉆了出來。

此處乃是一個碩大的廚房後院,廚房裏燈火通明、人聲鼎沸,正忙得熱鬧。

火小邪剛剛鉆出來一步,本想著盡快離開此地,廚房的一道門嘎吱一下開了,嚇了火小邪一跳,趕忙縮下身子,大氣都不敢出地躲在陰暗處。好在從廚房出來的人並沒有註意,急匆匆跑到柴火邊,抱了一捆子柴火,急急忙忙奔回裏面。

火小邪喘了口氣,本想再鉆出來,卻想起剛才出來那人的穿著打扮。火小邪心中暗笑,把背上的包裹取下,從裏面翻出一套衣服,麻利地穿在身上,把袖子卷起,再故意把衣服前襟敞開,打扮了一下,幾乎和剛剛出來的那人別無二致。其實那個年代普通夥計的衣服,沒有現代制服這麽多花哨勁,大多款式一樣,就是顏色和布料不同罷了,像王家大院這樣講究點的,在胸口或衣袖上繡個主子的名號,配雙千層底的黑色布鞋,就已經是相當考究的打扮了。

火小邪換好了衣服,把剩下的衣服藏在水缸後,探頭張望了一下,鉆出來貼著墻根,溜到這個廚房院子的後門,向外一看,兩側高墻,一條路直來直往,並沒有其他路口。火小邪略等了片刻,沒有人來的跡象,趕忙溜出來,想順著墻向更裏面走。

才走了沒幾步,就聽前方密集的腳步聲匆匆而來,火小邪暗罵一聲倒黴,連忙轉身向回走去,而身後的腳步聲不停,速度頗快,還沒等火小邪趕回院子,就已經來到路口。

火小邪不敢偷偷摸摸的,幹脆身子一挺,裝作沒事人一樣,又往前走。火小邪明白,這種躲無可躲的地方,你要是一著慌亂跑,那就等於做賊心虛,非得讓人抓起來不可。

火小邪就差一步轉回院子,身後有人大叫:“前面的小雜毛!站住!”

火小邪頭皮一麻,暗罵道:“這個天殺的畜生啊,誰是小雜毛!”但沒有辦法,只好站住不動。

“你奶奶的,不好好做事,出來幹什麽!”那人邊罵著,邊向火小邪走來。

火小邪不敢擡頭,顯得十分害怕,答道:“我,我,沒啥事。”

那人快步走到火小邪跟前,打量了一眼,罵道:“你在這裏幹什麽?啊?”

火小邪側眼一看,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護院鏢師站在一旁,低聲答道:“我,我出來,小解!”

這個護院鏢師罵道:“茅房在這裏嗎?沒人和你說過?你奶奶的,你什麽時候來的?”

火小邪諾諾連聲,背上直冒冷汗,說道:“今,今天……”

護院鏢師把火小邪胳膊一拉,嚇得火小邪一抖,以為被識破,本想掙紮逃掉,誰知這個護院鏢師走上一步,一腳跨進院中,繼續罵道:“我猜你就是今天剛來的!你們這些新來的幫廚小工,一點規矩都沒有!跟我回去!茅房在前面!”

火小邪低聲下氣地應了聲,任憑這個護院鏢師拽著,又走回廚房後院,向著剛才有人出來的那道門走去。

護院鏢師拽著火小邪進了廚房,把火小邪向邊上一推,嚷道:“大廚房的人聽好啦!孔鏢頭有事吩咐!你們聽著就好,趕緊做飯!禦風神捕還沒吃晚飯呢!”火小邪呆立一邊,咬著牙動也不敢動。火小邪低頭一看,卻看到這個護院鏢師的腰帶上系著一塊木質腰牌,上面刻著碩大的一個“伍”字,不禁想起了鬧小寶的任務,但眼下處境尷尬,火小邪不敢多看,低頭肅立。

這個王家大院的後廚頗大,十多個竈臺,二三十人在裏面忙忙碌碌,有男有女,有老又少,廚房裏悶熱,很多人都敞著衣服,猛一眼看上去,穿著打扮和火小邪並無區別。眾人聽到這個護院鏢師喊叫,這才都擡起頭來。

護院鏢師叫道:“孔鏢頭說了,這幾日王家大院中不得隨意走動,進出內宅一律憑牌!這兩天新來的小工,更不準離開大廚房一帶,每半個時辰都要清點一次人數!聽到了嗎?別到時候少了人,老爺責怪下來,哭爹喊娘!”

眾人都忙得不可開交,聽護院鏢師嚷嚷完,一個個有氣無力地應了,趕忙繼續忙活著手中的活計。

護院鏢師哼了哼,嘴裏暗罵了幾句,又沖一個剛剛從門口跑進後廚的幹瘦老頭叫道:“劉當班,管好你手下的小工,別他媽的亂跑!再讓我逮到在外面亂跑的,別怪我一頓好打!”

那幹瘦老頭劉當班瞇縫著眼睛看了一下是誰在罵他,看上去眼睛不太好使,等看清了人,才趕忙沖到護院鏢師面前連連鞠躬,說道:“不敢,不敢,我一定好好管教!”

劉當班瞪了一眼傻站在一旁的火小邪,罵道:“臭小子!還不滾回來削土豆,再敢亂跑,非打斷你的腿不可!”

火小邪應了一聲,低著頭向屋角的一大堆土豆跑去,蹲下身子,學著旁邊二個年齡相仿的小子,從地上堆得如同小山一樣的土豆中撿起一個,摸了把小刀,趕忙削皮。

那掛著“伍”字腰牌的護院鏢師和劉當班穿過廚房,向前院走去,劉當班似乎在問鏢師怎麽回事,兩人一路嘰嘰咕咕,走了出去。

火小邪擡頭看了一眼,心中總算稍稍安穩了一些。

火小邪身邊一個削土豆的小子拿胳膊捅了火小邪一下,壞笑著低聲道:“餵,兄弟,你是今天新來的嗎?我怎麽沒見過你啊?”

火小邪罵道:“我還沒見過你呢!你又是什麽時候來的?”

這臭小子不依不饒地問道:“嘿,兄弟,你不是本地口音啊?你哪的?我真不記得你!”

火小邪罵道:“不記得就不記得吧,你想怎麽的?有本事你站起來嚷嚷!”

這小子呲了一聲,十分不悅,沖火小邪翻了個白眼,說道:“說話這麽沖,吃了槍藥吧!我管你是哪裏的,算了,懶得搭理你。”這小子終於閉上嘴,氣呼呼地忙著削自己的土豆。

火小邪哪有工夫和他較勁,一門心思想著盡快離開此地,轉頭一看那個劉當班還沒回來,慢慢站起身,小步快走地向廚房前院走去。

火小邪剛剛走出廚房門,聽見側面有人罵道:“臭小子,你去哪裏?”

火小邪側臉一看,見是劉當家向這邊走來,真是煩躁得無以覆加,口氣一橫,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怒道:“茅房!要憋死了!”

劉當班微微一楞,但也馬上揮了揮手,說道:“快去!懶人屎尿多!去那邊!”

火小邪野馬脫韁一樣向著劉當班指著的地方跑去。

劉當班走進廚房,撿起門邊的一根吹火棍,走到削土豆的那兩個小子身邊,對著剛剛質疑火小邪身份的小子的腦袋就是一記棍棒,打得那小子嗷嗷亂叫,捂著頭嚷道:“劉當班,幹嗎打我!”

劉當班罵道:“臭小子,剛才是不是你偷偷跑到後院偷懶去了?還讓人抓到了?”說著又是一記棍棒。

那小子哭喊道:“不是我啊!是剛才那個!”

劉當班罵道:“還狡辯!剛才哪個?叫什麽名字?”

這倒黴蛋一時語塞,苦著臉說道:“這個……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啊!”

劉當班棍棒亂打,罵道:“臭小子,還敢狡辯!你當我眼睛不好使啊?不是你是誰!看我這次不打斷你的腿!”

兩人打成一片,另一個削土豆的小子木訥地挪了挪屁股,冷冷白了他們一眼,也不幫他們說話,還是自顧自地削土豆。

火小邪爬上了茅房邊的圍墻,借著黑正想跳下去,就看到廚房裏追打出兩人,正是劉當班和那小子,劉當班邊追打邊罵:“臭小子,你當老子看不清楚是吧!還敢跑!”

那小子連滾帶爬地逃竄,哭喊著:“別打了,真打死人啦!”

劉當班不依不饒,追打著罵道:“你當老子好糊弄是不是!就你小子狡猾!天天偷懶!還嫁禍給別人!今天不打斷你的腿,老子不姓劉!”

火小邪在墻上蹲著,又可氣又好笑,懶得再看這出鬧劇,從墻頭跳出這個院子。

張四爺、周先生帶著一眾鉤子兵,押著郭老七,鉤子兵手中都拿好了家夥,站在王家大院內的西門口,王興、孔鏢頭和一眾鏢師陪同著。

孔鏢頭吩咐道:“打開西門!”幾個鏢師上前,把西門開了鎖,搬開碩大的門閂,將門打開。

張四爺、周先生他們魚貫而出。

張四爺回頭打量了一下西門,笑道:“果然是‘王’字出頭!”

王興學著張四爺擡頭看了看西門,說道:“什麽‘王’字出頭?”

張四爺輕輕一笑,並不說話,心想你這個王興老爺還真會裝糊塗。

張四爺吩咐道:“周先生,帶路!”

周先生點頭應了,雙手一揮,鉤子兵極為熟練地分散開,向西門一側走去。

王興走在張四爺身邊,顯得手足無措,眉頭緊鎖,問道:“張四爺,按你說的,這些賊以王家大院作為接頭地點,就在西門附近,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啊!”

張四爺說道:“王先生不要著急,我們看了就知道。”

這些人一直走到火小邪進入青雲客棧的那扇窄門前,鉤子兵團團將門圍住,如同擔心門中猛然沖出一只野獸一般。

張四爺對王興說道:“就是此門!賊人就從此門進去的。王先生,此門通向哪裏?”

王興大為吃驚地說道:“張四爺,這扇門早就廢棄了,從裏面封上的,是扇死門啊!”

張四爺點了點頭,對身旁押著郭老七的鉤子兵說道:“松開他的嘴巴!”

鉤子兵松開郭老七的嘴,郭老七喘了幾口氣,嘿嘿嘿嘿不斷冷笑。

張四爺問道:“郭老七,你的大少爺鄭則道是不是從這裏進去了?”

郭老七擠眉弄眼地冷哼道:“鄭則道去了哪裏,我怎麽知道?這扇門關我什麽事?見都沒見過!”

張四爺哼了哼,對王興說道:“王先生,你不介意的話,容我們試一試!”

王興說道:“張四爺請隨意!”

張四爺揮手說道:“戒備!去把門打開!”

鉤子兵齊聲應了,拿穩身形。幾個鉤子兵快步上前,三下五除二在門縫中別上了七八個三瓜鉤,牽著繩子回到隊伍中。眾鉤子兵一起用力,轟隆一聲,把這扇窄門頓時拉離門檻,甩在一邊。

張四爺、周先生定眼一看,都暗暗倒吸一口涼氣,這扇門哪有什麽通路,如同王興所說,早就被封上,用磚石堵得嚴嚴實實。

張四爺和周先生對視一眼,都暗想:“難道是我們弄錯了?這個青雲客棧不在此處?”

王興啞然失笑,說道:“張四爺,你看吧,這早就堵上了的。”

郭老七哈哈哈哈大笑:“禦風神捕好本事!我算是見識了啥叫破門而入!哈哈哈,結果撞了墻!笑死我了!”

張四爺罵道:“堵住他的嘴!”

鉤子兵上前,又把郭老七的嘴巴塞上,郭老七仍然嗚嗚嗚嗚嘲笑不止。

張四爺沈默片刻,對周先生低聲說道:“周先生,你去看一下。”

周先生點了點頭,緩步走到門前,用手摸了摸門內的墻壁,上下敲擊,細細打量了一番,嘖了一聲,返身走回,對張四爺說道:“的確已經封上好幾個年頭了,沒錯!”

周先生轉頭對王興一抱拳,說道:“王先生,多有得罪!請見諒!”

王興回禮,如釋重負地說道:“不客氣,不客氣,這樣看一看,我也放心了!如果真有江湖大盜從這裏進了王家大院,恐怕我嚇都嚇死了!”

張四爺說道:“王先生,實在不好意思,是我們弄錯了。咱們這就回去吧!”

王興說道:“好,好!晚飯已經推遲了很長時間,要不咱們先去吃飯吧?”

張四爺說道:“有勞了!慚愧!王先生,請!”

孔鏢頭見沒什麽大事發生,樂得清閑,趕忙在前面引路。

一行人走進西門,西門剛剛重新鎖好,只聽砰的一聲巨響,王家大院內的一處地方竟騰起來一團大火,升在半空中,極為耀眼,似乎有什麽東西爆炸了一樣。

張四爺大叫:“孔鏢頭,保護好王先生!周先生,你帶一組鉤子兵把郭老七押回去,帶著豹子犬過來!其他人隨我來!”

火小邪匍匐在一個花壇後,靜靜待著。憑火小邪的經驗,像王家大院這種大宅子,老爺、姨太太們一般都住在大院中間一帶的房屋裏面,一般來說,老爺的主宅兩側就住著姨太太們,方位倒容易確定。

火小邪盡管不知道三姨太具體住在哪裏,但向王家大院中間前進,肯定是沒錯的。

火小邪本想撿著空子,慢慢向前爬行,卻聽砰的一聲巨響,前方不遠處的天空中騰起碩大一個火球。火小邪大驚,心想:“怎麽!難道是鬧小寶在放火?就他有這個本事!”

王家大院隨著這一聲爆炸,頓時亂成一團,人們大聲喊叫著四處亂跑,提水的提水,喊人的喊人,還有人拿出鑼來亂敲:“著火了!著火了!來人啊!救火啊!”

火小邪所在院落中,無數人跑過,提著水桶在院中的水池中舀水,忙得不亦樂乎。這些人打扮各異,有穿長袍的,有穿短褂的,有只穿著背心短褲的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尚不及廚房的那些人打扮得齊整。

火小邪心裏明白,王家大院這樣的規模,百十號下人,清潔、花匠、雜役、廚子、傭人、丫鬟、武師等等職位,各司其職,不是人人都互相認識的,外賊易擋、家賊難防,就是這個道理。火小邪心想:“嘿!這樣倒好!能混上一段路。”

火小邪左右打量了一下,身側不遠處就有一個澆花用的破舊木桶。火小邪把木桶提起,趁著外面一片慌亂的時候,從花壇後跳出來,徑直跑向水池。來往提水的人頗多,誰都沒有註意火小邪是什麽來頭。

火小邪舀了一桶水,提在手中,跟在其他人的側面,向外沖出去。

跑出這個庭院沒幾步,一轉彎便看到一間房的半邊墻火光洶湧,屋頂塌了一半,滾滾濃煙從屋頂和窗口冒出,這火燒得蹊蹺,怎麽這一會兒工夫就能燒得這麽大?這著火的地方已有二三十人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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